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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乡那棵核桃树


贺建军
2019-12-02

       在我遥远的记忆中,有两个画面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,一是夕阳西下东山土坡倦鸟归林的时候,我就搬个小板凳坐在石头围墙的院子里,一直看夕阳慢慢变化着,然后发挥出那个年龄最大的想象,去猜测夕阳那边有小村庄、乡间小道、牧童羊群、以及变幻莫测的云彩。浓浓的生活气息,虽然和现实生活差不多,但感觉还是比现实生活要美得多。再就是湛蓝、透亮的天空,一棵经历过风雨、见证过沧桑岁月、年龄比孩提时的我还要大的老屋的一棵老核桃树,以及靠在老核桃树下打盹的姥姥。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空隙照射进来,随着树叶的摇曳,波光粼粼,斑驳的光亮照在姥姥身上。而姥姥那有点凌乱的银发随风在空中飘舞。老屋、老核桃树、慈祥的老人、偶尔几声鸟鸣,那样的相互映衬,形成一幅时光恬淡的古典美,而这个最美的画面永远定格在我记忆最深处。

       姥姥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一年四季都穿传统对襟的上衣,扎着的小裤脚类似于现在的小灯笼裤。她要下地干活还要照顾姥爷的饮食起居,她从不和姥爷吵架拌嘴。闲暇时,姥姥就拿着她的针线盒,搬一把小凳子,把家里所有烂了的衣服拿出来,在院子东边的老核桃树下一门心思补着衣服。而老核桃树总是用所有的树叶为姥姥遮风挡阳,把清风凉爽送给与之为伴的姥姥。老核桃树旁正好安放有一石碾子,只要放学我们就去碾盘上玩,减轻了姥姥一个人的孤单。尤其是我没事的时候,就特爱到姥姥家,一边用小树枝、小石头搭着玩,一边陪姥姥唠嗑,也喜欢听姥姥讲以前的故事。

       每到盛夏的时候,老核桃树十分茂盛,葱郁巍然,绿冠如云,撑开的巨伞遮住火热的阳光,洒下一片绿荫,为人们撑起一片清凉的世界。午饭后热得睡不着,大家都到树下乘凉。所以每到中午,也是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候。修农具的、做针线的、聊天的,就这样丰富着人们一天的精神生活。

       岁月不饶人,树还挺拔人已老去。姥姥衰老的身体靠在老核桃树上的时间越来越多,常常半眯着眼睛,一边摇着蒲扇,一边念念叨叨。不一会儿,姥姥摇蒲扇的手渐渐慢了下来,不知不觉靠在老核桃树上就睡着了。而她满头银发,总有些许零碎的发丝在风中飞舞,忽而遮眼,忽而轻轻抚摸那沧桑的脸颊,一幅农村最常见、最淳朴的自然午休图是那么的静逸、温馨。

       老核桃树和周围所有的一草一木都像蒙着一层纱,朦朦胧胧如梦如幻,温馨的时光就这样静静地流淌着。我喜欢老核桃树在夜色阑珊中,影子在月光下不断变幻出各种姿态,一幅流动着的画卷铺展开来,就像是画家随意泼墨挥毫画出的一幅最自然的水墨丹青。以至于多年以后,姥姥离开了人世,老核桃树也因为要重新规划盖新房被砍掉,我伤心了很久。从此,老核桃树永远定格在了记忆最深处。

       有时候回老家,总想寻找一点儿时的生活气息,就会到以前姥姥住的老地方转转,虽然看不到儿时的那情那景,但轻轻闭上眼,老核桃树、靠在老核桃树下摇着蒲扇闭目养神的姥姥,总是清晰地浮现在脑海。

       人生最深的惆怅,莫过于回忆幸福不在的时光。那时候一直觉得不在意,但是当一切变成了回忆,才发现回忆是一帧发黄褪色的老照片。